金日墙笑罢,又从某只口袋里取出一杆铜嘴烟杆儿,拧巴了几下,开始一口一口的抽着道:“哎嘿,犊子,想明白了就完了,一尊假人像罢了,也没啥大不了的。”
“行了,老子今天刚到这地儿,出去绕一圈看看。”说罢,站起身来,又拖拽着趴地上的黄狗走出了厨房。
金日墙在院子内遛狗玩,狗被他用绳索勒住脖子一路拖,好似是狗在溜人。
柳毅来到金日墙身侧,跟着他并肩前行,开口询问道:“金师傅,您是何时来的?”
金日墙拽住狗绳,鼻空冒着烟气儿的讽刺道:“哼,与一众丐帮弟子们,跟在你宋灵仙人的仙驾后边,不就进来了吗?”
哦......,跟着一群乞丐混进皇宫来讨吃食,好主意。柳毅想了一个辗转,也明白过来,继续问道:“那皇帝给我丐帮弟子的饭,可有怠慢?”
金日墙冷哼一声,将胸肺中的一口烟土气吹散,语气却还是不客气的道:“托你小子的福,两汤,一鱼汤,一蛋汤。八个菜,四荤四素,荤菜是肉大油儿足,那味道,一个字,香!素菜也是当天上午地里摘下来清水洗好,当下烹炒好了的,那一端上桌子,呲呲,干净!体面!”
金日墙突然说话语气转冷道:“可惜啊,那皇帝佬儿,没给我们准备碗。”
柳毅轻笑道:“咱们丐帮弟子不是自带饭碗吗?”
“额,话虽如此,但还不是看不起我丐帮吗?”金日墙斜眼撇了柳毅一眼。
不知为何,这趴在地上的黄狗突然唔唔的低吼,柳毅本就是归类妖修,听出其有抗议意义,觉得好奇和可笑。开口调侃道:“金师傅,这黄狗也听出你这话里是乱挑毛病了?”
金日墙斜眼看了柳毅一眼,又用力扥了一把狗绳。
柳毅低声哦了一声,察觉金日墙不高兴了。可见被金日墙勒得吐舌头的黄狗,实在有些可怜,便开口问道:“那,金师傅,您一直拽着这条黄狗干什么啊?我从小跟着黄姨在绿灵村长大,什么样子的妖兽,我一眼就能看个大概。论这识兽之道,我也算上道儿的,这只是一只刚通人性的黄狗而已,算不得灵兽。”
“嘿嘿,犊子。”金日墙坏笑一声,指着地上爬着喘气的黄狗道:“你可别真把它当黄狗了,老子跟你讲,这地上爬着的黄狗,可是这儿的地主。老子现在考考你的眼力,看看这黄狗有什么门道?”
地主?是看门的主儿吧。
柳毅联想到这个,嗤笑一声,蹲下身子摸了摸黄狗的脑袋,神识渡入黄狗的灵台,并没看出任何异常。额,这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黄狗嘛,塌拉耳朵,黑鼻子,一身土黄毛虽然被金日墙在地上拖拽了很久,沾染了一层土灰,但底子里还是金黄干净。这因该是狗命托福生在了帝王之家,给皇帝家看门的狗,啧啧,干净。若看这黄狗的年龄,也有个四五年的样子了。
“额嗯.....”柳毅想了想,开口答道:“这狗,叫中州田园犬......”
柳毅还没说完,金日墙的竹棍已经啪的一下打在了他的头上。这一记“滚打狗头”正中柳毅头顶百汇,力道不大,却又快又准,柳毅并没感到疼痛,却觉得全身一清,神智也通明了两分。
“哎呀,犊子,这不就是一条土狗嘛?你咋修炼越高,人越傻了呢?老子是要考你的眼力,不是考你的知识和修为。”金日墙见柳毅在狗身上来来回回的摸了几遍,却察觉不出任何异常,有些不耐烦的提点了一句:“犊子,招子放亮了看。”
招子放亮了看?
柳毅回过神来,紫眸神通发动,看向黄狗。这一眼看去,地上趴着的黄狗不见,已是一个披着金黄龙袍,四肢跪爬在地的中年人。
“我X!”柳毅脑筋有些短路,这种情况实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范围。“人还能变成狗?!”
柳毅惊愕间,看向金日墙,见金日墙依旧笑而不答,挠了挠头,仔细再想想。嗯,一个大胆的想法——“这西国皇帝本就是狗妖!?”
金日墙又是一阵嘿嘿坏笑。笑罢,才问柳毅:“犊子,你看,他像不像狗?”
柳毅点了点头,又摇了摇头说:“不是像不像狗,他是人,被人用异法变成了狗。”
“哦?你说他是人?”金日墙反问一句:“何以见得?”
柳毅又摸了摸黄狗的身子,这才答道:“我又摸了一遍,这是幻术,一种我不知道的幻术。他跪着往前爬,给我的视感是一只狗在跑。我走近了摸他的龙袍,幻术传递给我的触感变成了黄狗的皮毛。可我能看穿因果,他虽然现在是狗的形骸,但我可以看穿,他是人。”
金日墙嗯了一声,满意的点头。
柳毅恍然明白过来,有些欢喜的问金日墙:“金师傅,您这幻术很厉害啊,能教我吗?”
金日墙摆了摆手,又摸了一把黄狗的狗头,这一举动让柳毅浑身发寒,明知这是人,还真当狗了?却听金日墙老声老气的说:“犊子呀,这一招是老子从西州修士那儿学来的。叫做,额......叫做啥来着......船,船......哎哎哎——说了你也听不懂,我就管这个假化形之术吧。是一种用驱动神念暂时扭曲天地规则的密法,这种术法啊,只能用在本身没有修行的人身上。哎,你没去过西州,和你说不明白的。”
“金师傅,你为什么要把他变成狗?这皇帝怎么得罪你了?”柳毅好奇的问道。
金日墙从腰间的一个口袋里取出一卷黄绸圣旨,“犊子,你自己看吧,重要的那句老子已经用红笔划出来了。”
柳毅接过,打开仔细观看,一段字下被用红笔划出:
“
系宋灵仙人出自丐帮,今次朕特奉丐帮为国帮,隶农司属部,追设丐部。天下丐帮弟子每人每日皆可向西国各城池丐部司府领取俸禄一文,以谢宋灵仙人救世之功。
”
柳毅思绪回想,好像西国皇帝在酒席上问过他,问他,喜欢吃西国街摊儿上的什么啊?他随口答了一句葱花饼。
“诶,金师傅,这有什么不对的?不就是在抬举咱们丐帮吗?听上去不错啊,丐帮弟子每天能白拿一文钱,一个葱花饼就是一文钱。”柳毅想到葱花饼,舔了舔嘴唇,好似咸味未散。
“傻徒弟!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!?”金日墙又给了柳毅一击竹棍,气声道:“你这儿给白吃的烧饼!那天下的乞丐不都跑西国来了吗?”
柳毅头脑一阵清明过后,开口反驳:“这里有白给的烧饼吃,为什么不来?”
结果,又挨了一击竹棍。
“老子说不对,就是不对,老子当了这么多年乞丐,这狗皇帝的这点曲曲道道老子当年也玩过,不对就是不对!”金日墙愤愤说道:“远了不说,西国都城行阳城出了文蛛屠城这种事儿,附近的凡人现在早就TM吓跑了。这种事,叫人源大损,没了凡人,你难道要让练气修士们去种地交税吗?你要知道,穷到头了,才会投入丐帮当乞丐,我丐帮自古有规矩,只收可救之人。进来是要有堂主测验其性格人品,来区分其人善恶。可要想出我丐帮,是随时能走的,毕竟有了自己的出路营生嘛。所以,这狗皇帝就是想趁机把我丐帮弟子变成他西国子民。”
“金师傅,你这可是不讲理了啊。你说这是在吸引咱们丐帮弟子来这里给他补充人源,我不反对。”柳毅又想反驳,但又怕挨棍子,就绕了个弯子道:“可如果我是西国旁边的雀国,我不想让自己国家的乞丐跑去西国,那我就也给乞丐一个烧饼。额,不对,我会给两个烧饼,这样西国的乞丐就来我雀国了,不是吗?”
“哦?”金日墙听完柳毅的话,果然是言之有理啊。“听犊子你这么一说,我也想明白了,姑且看在你的面子上,就不再多追究了,但老子还是得罚他,罚他。”
这时,趴在地上的黄狗皇帝却发出一阵哼哼呲呲的声音,带有讥讽嘲笑之意。此中原由,后话自有解析。
金日墙好似发泄一般,踹了地上的黄狗一脚,骂声道:“狗皇帝!笑什么笑!老子说的不对吗?”
跪趴在地上的黄狗唔唔痛叫,好似在说:“上仙说得对,上仙说得对。”
柳毅现在虽然已经散去紫眸神通,可再看向这黄狗,也有些不是滋味的对金日墙说:“额,金师傅,被变成狗,会有什么感觉呢?”
金日墙摸了摸胡渣答道:“这个感觉嘛,就像和面似得,突然被揉成了一团,然后又擀平拉直。”
“哦哦哦,你说的神念,就是那加入面粉里的水咯?”柳毅挠着头说。
金日墙一拍手掌,对柳提出的假设予以认同道:“不错,不错。这神念不但是和面的水,还是切面用的刀。神念越强大,面团就越纯正,神念越精细,切出来的面条儿就越整齐利落。”
说到这里,金日墙和柳毅的肚子同时咕咕的叫了。
也是,两人遛狗,已经从院子内晃悠到了皇宫里某个宫道口子前了,一阵饭菜油香飘来,勾得柳毅和金日墙咽了咽口水。
地上的黄狗皇帝突然耳朵竖了起来,冲着一处汪汪叫了起来。
柳毅和金日墙齐齐看去,女孩和少年前后从宫道的一处偏楼里追逐着跑出。女孩在前,迎头撞在金日墙的身上,额头正好撞在了金日墙拉狗的手腕上,手腕骨本就坚硬,更何况是金日墙的手腕,头骨与手骨相撞,发出一声砰的闷响,女孩吃痛诶呦叫一声,金日墙牵狗的手也松了,黄狗摆脱束缚,撒腿就往宫门巷子里跑。而后面追来的少年见到路上的柳毅和金日墙,赶忙停住脚步,弯腰施礼道:“金前辈,宋灵前辈。”
金日墙将撞得头痛的女孩搂了一把,和声斥道:“小徒孙呀,怎么这般莽撞,一见师祖我就磕头不算?还把师祖的狗给放跑了?”
柳毅看清少年的相貌,眉宇间英武,面庞五官周正,一身紫色宫袍,正是那日的抬轿小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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